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丑公子》作者:山不顾 文案: 表面忠犬实则占有欲超强攻×聪明的儒雅公子受 作者:我真的写不来……文案。 练笔(rou)之作…… 写得意外顺畅,卡文就上炕,上完继续写。 嗯,全文留着自嗨。这里放拉灯版。 内容标签: 年下 江湖恩怨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江询、江朗 ┃ 配角:洛祁真、文瑜扬 ┃ 其它:武侠、朝堂。   第1章 第一章      七夕夜,漫天星子璀璨,月色皎洁。   红叶城没有禁夜的惯例,平日里便十分热闹,今日更是游人如织,络绎不绝。坊市里,五光十色的花灯与星河辉映成景。   灯影游船在水道里来来往往,船上的姑娘们放肆调笑,宝马香车辘辘作响,不知是那家的公子小姐,觅得良缘归去。   有情人们难得这样的日子,索性放开了玩闹,城池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欢声笑语。   “老伯。”一个黑衣的汉子唤道:“来串糖葫芦。”   “好俊的郎君。”一位眉眼清亮的红衣丽人顿住脚,扯了扯身旁的好友,示意她往黑衣男子那看。   男子身长八尺,俊朗刚毅。腰间佩剑,像个既洒脱又忠义的大侠。   好友见了,笑道:“你就喜欢这种舞刀弄枪的粗人。”说着,用手肘顶了顶少女,“你看他卖糖葫芦时眉眼含笑的样儿,指不定早有娘子了。”   男子买好糖葫芦,便匆匆往路旁的一辆奢华的马车跑去,将糖葫芦递了进去,不知马车内的人说了什么,男子竟朗声笑了起来。   好友低声笑了笑,“看吧,青青。我说什么来着。”   被唤做青青的红衣丽人跺了跺脚,神情郁闷。   好友安慰道:“好了,指不定是那家的仆人呢。去年你不是就看上了那个武三,结果呢,是你武家的门客。”说完,觉得好笑,竟自己笑了起来。   武青青瞪了她一眼,咬牙道:“穆穆,你想死啊。”   穆穆堪堪止住笑,摇着武青青的手道歉:“好了好了,你看我这嘴。”还没说完,她眼睛一亮,“青青!你看!文三公子!没想到他竟然来红叶城了。”   武青青瞥了眼那白衣公子,兴趣缺缺,不屑道:“只会耍嘴皮的骚包,我爹举办比武大会,他竟然来了,还嚷着要参赛,也不知道要怎么出丑呢。”   “啊,他往这边来了。”穆穆娇羞的迎上前,冲那文三公子抛了个媚眼,岂料那人竟视若无睹,匆匆擦过。   这文三风流成性,应当不会错过一个妙龄女子投怀送抱。   武青青循着文三的身影看去,只见他匆匆赶到方才那辆马车前,冲车里人说了什么。   马车里下来个体型清癯的青衣公子,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。   “诶,那是谁呀。”穆穆失望而归,看着那边交谈的两人,问道。   武青青笑了笑,“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   “江兄,没想到你也来这红叶城了。”文三摇着扇子,含笑道。   那青衣公子也笑了笑,应了他一声,只是眼里依旧疏离,十分敷衍   文三毫不在意,反而热情相邀:“江兄,难得一会,不如我们同游一遭?”   青衣公子正要拒绝,一身红衣的武青青却跑了过来,招呼道:“文三哥,这么巧?”   文三一脸黑线,心道小丫头方才便看见他了,此时才来打招呼定别有所图。   定睛一看,小丫头这眼睛都快盯到人护卫身上了。   青衣公子见状,眯了眯眼,不甚高兴地冲文三公子抱了抱拳,“江某赶了一天的路,有些乏了,先行告辞。”说着便上了马车。   武青青闻言朝男子看去时,只见了那公子半张侧脸,却仍骇得她起了层鸡皮疙瘩。莹白如玉的脸上,竟是生了一条粉嫩的肉虫,从眉骨一直到下巴,看样子应当是被人生生在脸上划了一刀,好了后伤口长出与肤色不协调的嫩肉。   黑衣男子迅速上车赶马走了,快得文三挽留的话都还没酝酿出来。   文三遗憾的叹了叹气,不禁朝两个姑娘埋怨道:“我该说你们什么好。”   穆穆羞愧的垂下了头,武青青却不以为意,笑道:“文三哥,方才那人谁呀,那么丑,也能得你在意。”   “哎呀!”武青青抱着头,“你怎么打我呀。”   文三展开扇子摇了摇,气道:“我说你呀,别净去关注些不三不四的下人,你稍微放宽点眼界,便知道方才那是多大个人物。”   穆穆抬头看了文三一眼,不禁羞红了脸,怯怯道:“方才我见那公子左脸上有道疤,他可是中都智公子江询?”   “正是。”文三将扇子一收,捏了捏穆穆的脸,“还是穆穆有见识。”   武青青翻了个白眼,“书呆子就算了,还破了相,本姑娘自然不屑一顾。”   文三眉头微微一皱,穆穆忙道:“青青,别说了。智公子才绝天下,是个令人仰望的人物呢。此番来红叶城,说不定还是应了你爹的邀请。”她说完,又失落的补了一句,“更何况,江询曾经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呢。”   文三也是微微一叹。   武青青倒是对这些过去时不感兴趣,此刻心心念念都是方才那黑衣男子,便打断两人,朝文三问:“方才那黑衣男子是谁?”   文三面露不屑,“他啊,叫江朗。谁知道江家老爷子哪捡的,据说自小便派到江询身边了照顾了。你也别想了,像这种卖了身的,一辈子都得跟着主子。”   武青青哼了一声,“我去求爹爹将他要过来。”   文三哑然失笑,“行了,集市该散了。我送你俩回去吧。”   客栈房间里,烛光如豆。   昏黄的灯光下,江朗细致的替江询擦脚。   擦干了水,江询面无表情的把脚放床弦上,抱膝坐着。   江朗将水递给门外的小二,回身时,见江询一目不瞬的盯着自己,不由柔声问道:“怎么了,这么看着我。”   江询冷道:“方才那红衣女孩也是这么看你的,什么感觉?”   江朗偏了偏头,“她看我了吗?”   “看了。”江询笃定道。   江朗道:“我不知道,下次见了还这么看我就打爆她的狗头。”   江询蓦地大笑,“女人你也打?”   江朗上前来解他的腰带,“小孩这么看我,我也打他。”脱下他的外袍,贴着他只穿中衣的身子,薄唇贴着他耳朵,含情脉脉道:“只允许你这么看我。”   江询面上一红,伸手抱着江朗强劲有力的窄腰。江朗取了他发上的的玉冠和玉簪,黑发倾泻而下。   发黑如墨,肤白似玉,一双桃花眼,眼波勾人。   江朗嘴唇贴上江询的唇,“别人这么看我,我想打他。可你这么看我……”猩红的舌尖,扫过青年的唇瓣,江朗道:“我想干你!”   猛的脱掉青年最后一层衣服,将人按在床上,“七夕佳节,良辰美景,不知娘子可愿与为夫共度良宵?”   ——   拉灯~ 作者有话要说:  自嗨之作,从头到尾没有改文,写得非常畅快。目前在写结尾 —— 本来是想全文存稿一天一章的……结果第七章点了发表,为了阅读顺畅,还是全发了。   第2章 第二章      日上三竿,江询只穿一件雪白中衣,懒懒的趴在床上。   江朗赤着上身腿坐在一旁,替他揉着腰,嘴角微微弯着。   “朗哥,昨晚很猛呀。唔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便被江朗抱起来亲了个嘴,柔软的舌抵在唇瓣上,江询微微张口含住。   江朗吻得温存,江询小腹升起邪火,见势头不好,忙推了推江朗。   “怎么?”江朗撤了唇舌,偏头看他。   ——   ——   门外传来敲门声,有人道:“公子,武炼派人来请,已经候了多时。”是江家暗卫的声音,怕是方才江询叫得太大声,他便遣了小二,亲自来守着,等完事了,才来通报。   “备水。”江询道。这声音浑然不似□□时甜软勾人,反倒漠然得很,带着一股矜骄贵气,不容人拒绝。   有些人,生下来就是被人伺候的。江询便是那种人。   暗卫端水进来,对床上的情景视若无睹,放下便退了出去。   江朗自去拧了帕子替江询擦脸擦身子,又寻了衣裳一件件替他换上。   穿戴整齐,江询吩咐:“你也去擦擦。”然后自去铜镜前束发。   江朗穿好衣裳,用黑色缎带绑好了头发,转头却发现江询仍顶着一头乱发坐在铜镜前,别着手拉扯卡在头发上的木梳。   “我来。”一手温暖的手覆在了手背上,教他捏着轻轻的往下梳。   江询撤了手,侧靠在江询身上,笑道:“没了你,什么都做不好。”   江朗低声笑了笑,一下一下给他将头发理顺,“这些杂事,本不是你该做的。”   将头发在头顶拢好,取了玉冠带上,将白玉簪子横插进去。   没了头发的遮挡,脸上那碍眼的疤便露了出来。盘踞在这张白净完美的脸上,像条丑陋的肉虫,如何都不协调。   江朗伸手轻抚那伤疤,江询一手按住,自嘲道:“我都习惯了。莫不是真厌了我这张脸。”   江朗流露出痛苦的表情,“我只是自责……我若没有与你置气……”   “错不在你 ”江询握着江朗的手,道:“出发前你不是问我为何来观看这劳什子比武大会?   此次武炼召开比武大会,虽是为招揽武林新秀,但给出的奖励非常丰厚,其中一样便是玉肌草。他绝对会来。不是明抢,便是暗夺。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。”   江朗狠狠点头,咬牙切齿道:“我定将他碎尸万段。”   武家新得势,府邸也修得气派,朱红的大门,两人高的镇宅石兽,黑底鎏金的匾额,看着就让人觉得富贵。   文三赶了个巧,恰恰与江询的马车在门外撞上。   他笑嘻嘻上来打招呼,没聊两句便压着声音问:“武炼不过一个商人,既如此招摇炫富,又养着那么多食客,还公然召开比武大会,连你都请来旁观了,不会有事么?”   江询怎听不出他话中有话,笑道:“文公子这样的身份都来参赛,有岂会有问题。”文瑜扬乃是中州西北文家传人,身价已是不俗。   文三摇扇笑道:“恕文某狂妄,我原也是这般想,可后来听说智公子都来观赛,便惶恐自己是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”   江询道:“文公子多虑了。”   不待多说,武炼便迎了出来。   武炼是个商人,脑满肠肥,油光满面的样子看着很是圆滑。   他笑嘻嘻迎上来,冲江询笑道:“江公子光临,寒舍蓬荜生辉。”   江询拱手笑道:“武叔客气,小侄能受邀前来参加如此胜会,荣幸之至。”   江询自降身份,武炼闻言哈哈大笑,完了才看到文瑜扬,忙道:“文贤侄亦在。伯伯招呼不周,招呼不周,待会唤青青陪你。”   说完,便陪着江询入内。   如此态度,已将文三与江询的身份高低分得清楚。   文三不甚在意,摇着扇子,径自入内。   武炼有钱,有钱到什么地步呢?富可敌国?那到不至于。但见武家一座宅子便占了红叶城的四分之一,其富裕程度可想而知。   且最近这人得了上边喜爱,掌了中州南边武林的话语权,若说他是这红叶城的城主也不为过。   一进府,才发现大厅已来了十多人,都是些在南边有身份的,或是江湖上有名望。他们见了江询都微微一愣,那几个有身份的迅速围拢了与他寒暄起来,而江湖上有地位的也都纷纷点头示意。   江询一一作揖回礼。   一时说了太多废话,江询有些厌倦,加之天气炎热,被众人裹着的江询出了一身汗。   江朗抬手替江询擦了擦额角的汗珠,倾身问:“公子可是乏了?”   闻言,众人识相地不在缠着江询。武炼连忙领江询到客房休息。   江询走了老远,仍觉得有一人看着自己,偏头一看,只见一白衣人远远看着他,但太远了,看不清楚样貌。   武炼的比武大会得召开半月,故此为来这里观赛的每人都预备了客房。   而至于参加比武的人,由于比较多,便先行淘汰一批,能入围的也都统统安排了住处,而为了确保府内安全,每人入府都得报备身份。   武炼给江询准备的房间自是不赖,还带了个单独的院子。   江询在院子的石凳做下,江朗取下腰间的水壶与他喝。   微甜的水滑过喉咙,江询才觉得干渴的嗓子好些。   伺候的武府侍女要去沏茶,被江朗止住了。   “公子不爱喝茶,不必准备。这里不需要伺候,你们去院外守着,莫放了闲杂人等进来。”   等侍女走完了,江询便软软的靠在江朗身上,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,早些将我摘出来。”   “是我思虑不周。”江朗用手指轻轻按着江询的头,解释道:“还以为你在谈正经事。”   江询笑了笑,“那些人,倒还不至于。”想了想有道:“你可在大厅看见了一白衣人?”   江询能在江湖上被人尊称一声智公子,靠得便是过目不忘的本事,不过昨夜与江朗厮混了一遭,精神便有些恍惚,加之对大厅里的人不甚在意,竟是将大厅里的人物忘了大半。   江询想:“下次办事前,不能由着江朗做了。”   “没注意。”江朗挠了挠头,“顾着看你了。”   “蠢货。”江询拿手拍了拍江询的头,“下次帮我看着点。”   “嗯。”江朗此时反倒聪明了,听出来他话头不对,问道:“有问题吗?”   江询道:“有个人走远了我才瞧见,有些眼熟……”   “你说的是他?”江朗突然打断他,指着院子拱门。   拱门外站着一白衣道士,他见两人看向他,当即拱手道:“五头山第一峰洛祁真求见智公子。”   倒是个熟人。   江询迎向门外,笑道:“原来是洛道长,请进。”   洛祁真在石桌落座,却不说话,这苦了江询,他没话捡话说,随口道:“方才厅内怎么不见洛道长?”   洛祁真年过而立,已是五头山第一峰的第一人,地位与江询来比只少了个世家身份。   洛祁真闻言顿了顿,“我来比武?”   “嗯?”江询也惊了,这无足轻重的武炼举办个比武大会竟这么多大侠来瞎掺合,怪哉,怪哉。   江询笑着恭维道:“那这比武大会的头筹岂非已是洛道长囊肿之物?”   洛祁真只看着他,微微笑了笑,别说,洛祁真虽然已有三十一岁,却是张娃娃脸,这一笑经让人觉得他才将将弱冠。   “其实,我这次来……”洛祁真敛了笑,脸上有些红,“是为了你。”   江询愣了,瞥了眼江朗。江朗脸色特、别、难、看。   “我想玉肌草对你的伤应当有用。所以就……来了。方才见了你……我……”   见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,江询生怕他说出些难以挽回的话,忙笑道:“洛道长,我知你还为当年的事愧疚。”   洛祁真以为他会错了意,“不是……我是对你……”   江询道:“洛道长,当年之事询之还需谢你仗义挺身,这样……询之与你结拜为兄弟。此生肝胆相照,荣辱与共。将来江某若有嗣,你便是孩儿他大伯。”   洛祁真:“……”   江询拉着洛祁真的胳膊,作势要往地上跪,洛祁真连忙扶住他。   恰此时门外有人道:“好哇,洛祁真,我道你躲那儿去了,原来叨扰江兄来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……颓丧   第3章 第三章   文三摇着扇子,风骚无比的走了进来。   见洛祁真与江询拉拉扯扯便好奇道:“你俩做什么呢?”   江朗黑着脸道:“洛道长要与公子结拜呢。”   “哟,”江朗将扇子一合,轻轻在手上拍打,一张风流俊俏的面皮都要笑皱,“洛祁真……哈哈哈,你不是吧……莫不是看上了……江兄……却不好意思说。”   洛祁真:“……”   江询忙给洛祁真找台阶下,“文兄莫说笑了,且不说询之是男子,便是女子,面上有疤,貌丑,亦配不上洛道长的。”   洛祁真道:“我不介意!”   这一句话令院内的人都静了。文瑜扬不笑了,面上竟有些失落。江询扶额,除了江朗他讨厌和任何蠢货交流。江朗黑着脸,捏紧了拳头,估计是想打爆洛祁真的狗头。   “哈。哈。哈。”文三首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,他一扇子敲在洛祁真头上,笑骂道:“癞□□想吃天鹅肉。江兄惊才绝艳岂是你个榆木脑袋勾得上的。你个修道之人,六根不净,净说些胡话。”这话说道后来,语气已经变了,也不知这份提点与敲打几分真情,几分假意。   洛祁真垂着头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   江询再次给他找台阶下:“文兄,洛道长定是口误了,你莫在说了。”   洛祁真抬头,“我……”话还没说出口,便见江询两脚离地,被身后的黑衣护卫打横抱了起来。   江询失了重心,两手紧紧环在江朗脖子上。   江朗冷冷扫过二人,不客气道:“公子要午休,你们走。”说完便招呼了安慰一号出来送客,顺便守门。   然后便将人抱进了房间。   文三想:“他们果然是这种关系。洛呆子没戏了。”他脸上便露出一些笑意来。   洛祁真想:“他们是什么关系,我还有机会吗?”他一脸茫然。   “走了,呆子,你没戏了。”   “你放我下来。”江询踢了踢腿,“像什么话。”   江朗一把将他扔到床,黑着脸俯身去扯他衣裳。   江询揪着衣领不让他得逞。江朗扯不开,又怕力气大伤了江询,无可奈何的坐在床上,气闷的垂着头。   江询微微皱眉,拍了拍江朗的头:“生气了?”   江朗不说话。   江询便跑到他身前蹲着仰头看他。   男人挎着一张脸,双手抓着床弦。   江询忙起身抱住了他,安慰道:“朗哥,别气了。允许你悄悄去把洛祁真凑一顿,但你不许把气撒在我身上。”   江朗抬起头看他,江询便凑下去吻他的唇,舌头舔着唇瓣缓缓滑进男人的口腔,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。   腰身一紧,江朗紧紧抱住了他。   江朗结束了这个吻,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:“是哥错了。”   江询被他放在了床上,江朗靠坐在床上,“晓得你累了,你睡会儿,哥在这陪你,到点叫你。”   江询点点头,闭上眼睡了。   迷迷糊糊间有凉风习习,想来是江朗在替他打扇,唇间便不自觉凝出笑容。   晚间,武炼在府邸前院里备了席,请参比武大会的侠士以及那十几个来看的吃饭。   “江朗呢?”江询整好衣冠出院子,跟着的却是暗卫一号。   暗卫一号道:“头儿有些事,让属下跟着公子。。”   江询轻轻点头。   他到了前院,在百来个人中迅速扫过,很好,没看见洛祁真,料想定是被江朗缠住了。   江询用手捏了捏下巴,突然文三招了招手,指着他身旁的空位笑道:“江兄这边坐。”   江询环视一圈,见大家都是随意坐的,便过去了。   这一桌都与文三、江询一般大小,见了江询的脸都微微色变,但碍于身份不敢表露出来,在文三旁还有两位女子,却是那日七夕节街上江询见过的。   靠文三的那位素衣姑娘盈盈起身,微笑道:“穆家二女,穆穆拜见公子。”   江询一挑眉,问道:“哪个穆?”   穆穆微愣,却还是答道:“北穆。”   中州有两个穆姓世家,并无亲缘关系,且一个处北一个处南,便以南北穆区别称呼。   江询忽然笑道:“我与穆穆是否见过。”   “噗嗤。”对面一个不知江询身份的世家子笑了起来,心道:“老掉牙的泡妞手段,这破了相的江公子也敢用,真是癞□□想吃天鹅肉。”   穆穆却笑红了脸,良久才到:“这么多年了公子竟还记得。”说完便坐下。   一旁的红衣女子坐着,漠然道:“武青青见过见过公子。”江询点头致意。   武青青旁的男子准备站起来和江询打招呼,忽然又见武青青站了起来,只得尴尬坐下。   武青青道:“怎么不见你那个护卫。”   江询微愣,心里老大不爽,却仍笑着说:“他有些事。”   武青青继续道:“那让他吃完饭来找我。”   江询嘴角抽搐,“怕是多有不便。”   武青青撇了撇嘴,抱怨道:“罢了罢了,你们这些读书人啊。”她翻着白眼扫过江询和文三,“迂腐,迂腐。”   江询只是笑着不答话。   倒是方才那世家子见状,以为江询身份高不到哪去,便笑了起来,“武姑娘性格豪迈,在下佩服。敬姑娘一杯。”   武青青瞥了眼,“我不会喝酒,你自个儿喝吧。”   那世家子微恼,料想是自己还没报过身份,便道:“在下莫天骄,见过诸位。”见四周没什么反应,又接道:“镇西王府的嫡公子的媳妇是我的姐姐。”   仍然没什么反应,反倒有几人直接翻起了白眼。   江询见状,忙拿了酒杯与莫天骄一碰,“原来是莫公子,久仰,久仰。”   这时,桌上的人除武青青外都站起来与他碰杯,道:“久仰,久仰。”   莫天骄一张还算俊朗的脸顿时笑成了朵菊花,心想他们方才定是被自己吓到了。   莫天骄朗生笑着:“大家坐,坐。”   文三摇了摇扇子,低声对江询道:“西边来的土蛮子,莫与他见识。”   江询笑了笑,又往前院看了圈,忽觉来参加比武的身份都不俗,便捏了捏下巴,低声对文三道:“这比武大会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   “哦。”文三也往前院一扫,却道:“洛祁真跑哪去了?”   江询笑了笑,只当没听到。   不多时,武炼起身,宣布明日开始比武又讲了番比武规则,奖励事宜,然后便让众人用饭。   席上一男子道:“这武老爷真是豪爽,连千年灵芝都拿出来了。”   令一人接道:“这算什么,那玉肌草才是宝贝,用他提炼的玉肌膏可生肌止血,便是你这脸啊被划得稀烂也能治好。”看了眼江询,自觉失言,忙道:“在下若有幸站到最后,定然将此物送还给江公子。”   江询拱手道:“那便多谢李公子了。”   那人见江询唤出了他姓氏,当即喜不自胜。   莫天骄见了,心道:这破相公子人缘倒好,又想他方才第一个和自己碰杯,虽然有些好女色,见了女子便搭讪,料想是貌丑太过自卑无人喜欢的缘故,当即一拍桌道:“江询,我若得了那什么玉肌草,也给你。”   江询便冲他笑了笑。   一桌人对这蛮子不停地翻白眼。   武青青趁机道:“不如我让我爹直接给你罢。你把你那护卫让给我。”   江询心下微恼,道:“姑娘好意,在下心领了。只是人哪能换来换去的。莫提了。”   武青青便轻哼一声,撇过头去。   文三笑着摇了摇头,“江兄,我看这玉肌草非你莫属了。”   江询笑道:“若能如此,是在下的福分。”   江湖侠士多,便免不了吵嚷。江询这桌也是你一句我一句,句句都要扯上江询。   江询又要笑,又要说话,面皮儿都要酸了,肚里却还没什么东西。   料想吃不到什么东西了,便丢了筷,早早走了。   天色近黄昏,江询绕过回廊往自己院子里走。   一边走一边盘算,他来这武府的比武大会观赛是因为奖励有玉肌草,那人必定来夺。   而府中来比武的,如洛祁真之类,大概有半数,也是奔着其中某一样奖励来。   大抵还有十来人是为了进武府当值。   只是剩下那五十来人,如文三、莫天骄、李公子之类,却与前两类都不同,他们有身份,有钱,大抵不缺武府这口饭也不稀罕那奖励。   那他们来是为了什么,难道还有其他的吸引力?   “啧,好俊的公子,也来比武?也不怕坏了模样。”话音未落,一双带着油腻的手便斜伸了过来捏住了江询的下巴,迫使他抬头。   下一刻,那人便被暗卫一号拍飞了出去,倒地不起。   暗卫一号跪下,“属下失察,请公子降罪。”   江询掏出帕子擦了擦下巴,瞥了眼那人。   那人一身锦缎,颇为年轻,但是面色蜡黄,一见便是纵欲过度。   倒是一条腿,颇为有力,   那人半晌才缓过来,躺在地上大骂,“我他妈还以为十个天仙,没想到是个破了相的,你竟敢打老子,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   江询冷眼笑了笑,耐心道:“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?报报家门,如果我惹不起,就放了你。”   那人当即道:“老子是国舅爷他外甥李竹!老子师傅是盗王水上漂!你个丑八怪还不扶爷爷起来,跪下磕头道歉。”   江询几乎笑出声来,“国舅爷他妹夫我倒惹不起,水上漂见了我还得礼让三分,你么……”江询将擦了下巴的手帕扔李竹脸上,敛了笑,吩咐道:“砍了手,挑断脚筋,扔出去。”   暗卫一号抽出匕首朝李竹走去。   “你敢!你敢!”李竹当即下破了胆,喊道:“救命啊——!”   江询冷笑,倒是挺聪明。   顷刻前院来的人便将长廊堵得水泄不通。   武炼摇着胖身子,寄过人群,赔笑道:“这是怎么了,动这么大怒火。”   暗卫一号:“他轻薄我家公子。”   江询:“……”虽然是这样没错,但……你说他辱骂我不就好了吗?   武炼:“……”这是哪里来的蠢狗,这般没眼睛。   人群中有笑声传出来。   有两人冲上前扶起李竹,帮着骂道:“就你这丑八怪,怕是白送也没人要。”另一人道:“李二哥不过是出来解个手,你就下这等狠手,若说伤了内脏,可怎么好?”   一旁穆穆有些急,“青青,这……”   武青青道:“放心吧穆穆,我爹会处理的。”   文三摇着扇子,漫不经心道:“这三人完了。”   武炼狠狠瞪了那三人一眼,转头对江询道:“如何处置,全凭江公子吩咐。”   李竹一愣,随机大喝道:“武炼老儿,你他妈敢!老子可是国舅爷他外甥!”   江询对武炼笑道:“客随主便。”   武炼见江询肯给自己个台阶,便道:“把这三人给我打出去!”这李竹是红叶城李家的人,只因不是嫡子,便少了些教养。武炼不敢得罪江询,亦不愿惹恼了李家。   待江询点了点头,便朝家丁喝道:“还不动手!”   “慢着!”人群中一声怒喝,江朗分开人群朝江询走来,压着怒火问:“他哪只手碰你?”   江询见江朗回来了心里些高兴,又怕他冲动胡来,便道:“算了,你别动手。”   “好。”江朗走到他身后,一手揽腰,一手抽出腰间的匕首,塞到江询右手,然后紧紧握住了江询的手。   江询心里一沉,喝道:“你干什么!”   随后整个人被江朗带着往前,手起刀落,两下,李竹两手在手腕处被斩断,献血喷涌,人两眼一翻直接痛晕了。   扶着李竹的两人要逃,江朗抱着江询一跃至那人身前,侧身一脚,将一人抵在柱子上,然后握着江询的手,令匕首伸进那人嘴里,狠狠一搅。这是方才骂他丑,白送都不要的那人。   而另一人已经仓皇跑开,但在长廊尽头被武家的护卫按在了地上。   江朗松开了手,对江询道:“我没动手。”   一时间,看着所有人都静了。   只有被搅了舌头那人捂着嘴痛苦的在地上翻滚。   洛祁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,怒视江朗,关心的问江询:“你没事吧。”   江询摇了摇头,面无表情的抽出一张手帕,将匕首擦净,然后插进江朗腰间的匕首鞘里。   江询:“跪下。”   江朗只看他一眼,便双膝着地,直挺挺跪着。   随后,他一转身朝众人作揖道:“管教不当,让诸位见笑了,江某定会好好管教。”意思是,你们别管。随后他又朝武炼道:“还劳武老爷为这两人寻一位大夫。医药费及其他一切事务一概算在江某头上。另请诸位继续用餐。”   武炼擦了擦额上的冷汗,连声道:“是,是。”   人都散后,洛祁真还杵着,文三拖着他也走。   江询看了眼跪着的江朗,带着暗卫一号走了。   夜月皎洁,星子璀璨。人声渐悄,虫声喧闹。   江询沐浴后,穿了件薄衫负手站在院子里,问暗卫一号,“多久了?”   暗卫一号道:“半个时辰了。”   江询皱了皱眉,“怎么天都黑净了,才半个时辰。”   片刻后,江询再次问:“多久了?”   “才又过了一刻钟。”暗卫一号试探道:“公子可是乏了?属下去唤头儿回来服侍公子睡下。”   江询摇了摇头,咬了咬牙狠心道:“让他再跪半个时辰,时辰到了立刻唤回来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没名字的要么只有一场戏,要么剧情外人物(可能会在其他地方掉落,嗯差不多就是这样,肯定不是因为我懒才不取名的。)   第4章 第四章   床头烛光如豆,江询独自躺在床上,觉得这床有点大了,房间也大了,显得空落落的。   屋外有脚步声,等了会儿,没人进来。江询问:“回来了么?”   暗卫一号道:“公子,头儿洗个澡再进屋。”   江询有些失落,“哦。”   过了一会,江询翻了个身,心道:等会就进来了。   过了一会,江询又翻个身,心道:还没进来。   再过了一会,江询做大字摊在床上,心道:在不进来就别上床了!   “还没睡?”江朗的声音传来。   江询立刻坐了起来,跑过去抱他。江朗才洗了澡,身上有些水汽,只穿了条白色的亵裤,□□精壮的上身,头发散了下来,还有些湿。   江询摸了摸江朗的胸肌,触感有些凉,但十分紧致,他问道:“冷水洗的?”   “嗯。”江朗道:“怕你等。就用井水冲了冲。”   “那多凉啊。膝盖受得了吗?”江询推着江朗到床上坐下,将江朗的裤腿挽到大腿,见膝盖红了一大块,十分心疼。   他蹲床边用手揉江朗的膝盖,江朗突然将他抱起来放床上坐着。江询怔住,“怎么了?生气了。”   江朗却抱着他的脚用手搓了搓,然后用被子盖上。   江询这次发现自己光着脚就下床了,低了低头,笑道:“不冷。你膝盖疼不疼啊?”戳了戳沉默的江朗,“说话啊。”   “不疼。”江朗一把将江询抱自己腿上坐着,江询侧过脸看他,他的眼眶有些红。   “怎么了。”江询把头靠在他颈窝,理了理那半湿着的卷发,“真生气了?我做给别人看的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江朗压着嗓子哑声吼道:“我不想别人对你有那样的心思,不想别人碰你,不想听别人那么说你。洛祁真也好,今天那三个也好,我真的想杀了他们!”   “朗哥!”江询双手捧着江朗的脸,亲吻他的眉眼,他的唇。   江朗的牙关微微发抖,江询便轻轻捏住江朗的两颊,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,缓缓探了进去。   江询耐心的吻着江朗,等他近乎失控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才将舌头缩了回来,转而去舔江朗的鼻子,耳朵,颈窝。   他做事很少有这样的耐心,江湖上的人都传智公子温和有礼,想个温吞吞的书生,但中都那些人却知道,江询的温和下是淬满毒液的刀锋,他要杀的人,到了时间绝对不会多活一秒。   很多人说他心狠手辣,襁褓中的幼儿也能下杀手,江询却只是嫌麻烦,斩草除根,绝了二十年后的麻烦,有什么不好?   在中州,天子不禁武,许多大臣手下都有许多江湖侠士,故此朝堂便是江湖,江湖便是朝堂。朝廷上结党营私,江湖中拉帮结派,庙堂之高,江湖之远据是勾心斗角,打打杀杀。   江询早厌倦了这一切,他只想早早结束,好好的跟江朗生活,想亲吻就能抱着吻一整天,想做/爱就狠狠来个三天三夜。或许还可以领养几个孩子,或者养几条狗,几只猫也可以……   “在想什么?”江朗忽然捏住了江询的下巴,让他看着他的眼睛。   每一次江朗怕他撒谎都会这样,跟他四目相对,用他深邃的目光,死死的盯着他。   明明就是个蠢货,怎么会有这样沉的眼睛呢?可见一个人的眼睛,也是会撒谎的。   江询道:“想和你亲吻一整天,然后被你干个三天三夜。”   江朗忽然就静了,呼吸都停了停,他摸了摸江询的侧脸,轻轻描摹着那伤疤的形状,忽然道:“杀了他之后,我带你私奔好不好?”   江询蓦地笑了,闭眼道:“好啊。”   江朗神色暗了暗,“你骗我。”   江询叹了口气,敲了敲江朗的头,“朗哥,江湖事了,朝堂事却没完,皇帝老儿快不行了,大皇子和三皇子争得厉害,中都早就乱了,怎能容我抽身。”   江朗沉声问道:“两头都不管不行么?江湖人本不该插手江湖事,莫说是中都要乱,这样下去中州都要乱了。”   江询伸出食指勾了勾江朗捏着自己下巴的手,与他十指交握,自己跨坐在江朗腿上与他面对面,额头抵着额头,江询注视着江朗的眼睛。   江询道:“朗哥,我是江家嫡子,我若走了,惹得两头猜疑,新帝如何肯放过江家?至于中州……乱就乱吧,总归不是我江家的天下。”   江朗点点头,问道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抽身?”   江询忽的又笑了,江朗道:“我知道,你敷衍人的时候就笑,骗人的时候也笑,只有说真话的时候,你从来不笑的。”默了很久,他道:“你的笑,不是开心的笑。”   江询忽然就不笑了,他有些迷恋的看着江朗,看他英俊的脸,看他深邃而认真的眼,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,很浅的微笑,但眼睛却很亮,他凑近江朗的耳根,用嘴唇轻蹭他的耳廓。   他说:“江朗,你话好多啊……”他嗓子有些沙,喘了口气才继续说,“好哥哥,你让大家伙进来好不好?询之都湿了。”声音已经变了,不复清晰,但甜腻、勾人。   ——   完事之后   ——   江朗把江询放床上,扯过衣服替他仔细擦拭身子。又胡乱擦了自己两下,将退了情潮浑身瘫软的江询抱怀里,细细的吻他的脸。用唇碾开他紧蹙的眉头。相扣的十指,手背已经被抓破,献血淋漓,但他不愿放开。   “询之,哥可以为了你去死,怎么会气你……询之,我爱你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“他”已经出场了。嘿嘿嘿。   第5章 第五章      夜微凉,月上中天,后院没有点灯,只能借着月光照路。   文三绕过假山,在一处水边的凉亭找到了他。   男人坐在亭子栏杆上,背靠着称顶的柱子,手里拎着个酒坛子,一动也不动,不知道是在想什么。   水池边上,蛙声,蛐蛐声,不知名的虫子声打成一片,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响着,文三突然觉得烦。   “大半夜不睡觉,跑来这儿喂蚊子么?”文三从挡住他的石头后绕出来。   那人笑了笑,略带嘲讽地说:“文三公子大半夜不睡觉,来这里陪我喂蚊子么?”   “洛祁真,你非要这么说话吗?”文三捏了捏拳,大步走进亭子,在洛祁真对面的柱子坐下。   洛祁真不接话,抱着酒坛狠狠闷了一口。   酒气熏天,文三皱了皱眉,“怎么,不怕喝醉了赶不上明天的擂台,不能替你那心头好夺那玉肌草了。”   “他不需要!”洛祁真大笑起来,“我今天才知道,他根本不需要那东西。他的脸是自己划的,他根本不在乎!”   文三皱眉道:“所以你就不上擂台了?”   洛祁真不屑道:“若不是你传信说这里有玉肌草,我根本就不会下山。”   文三静了静,许久问道:“我们认识多久了?”   洛祁真偏头想了想,“三年……又四个月。”   他还记得那是三年前的春天,听说西北的黑市上要拍卖玉肌草,他找师兄弟们借了一百两银子,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。   玉肌草提炼的玉肌膏能生肌止血,对治愈伤疤之类有奇效,但单独一株玉肌草却并没什么用,大抵十株玉肌草提炼出来的玉肌膏才能消指甲大小的疤,所以一株的价不会太贵。   黑市有人抬价,洛祁真足足叫到了六十二两才使得对方满意。   快要成交之时,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窜了出来,“一百两。”   洛祁真被声音吸引过去,那是他看文瑜扬的第一眼。   青年靠坐在虎皮铺就的四抬辇上,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衣裳,玉冠束发,青玉为珮,连扇风的扇子都是纸嵌碎金箔,白银包边,绝佳的玉佩做吊坠。   他想这样一个富贵少爷应当不缺这一株玉肌草。   于是朗声道:“这位公子,在下为友人求药而来。望公子割爱。”   文三懒洋洋地说:“可以。”   洛祁真心头一喜,但又随着他接下来的话沉了下去。   “这坊市有规矩,上了一百两的东西,便只能靠加倍,一倍,两倍。”文三看着他,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揶揄,“你能出得起多少呢?”   洛祁真静了,文三会意,吩咐人领了东西便走。   洛祁真追了出去,喊了一路的“望公子割爱。”   最终在文府大门,在文三即将进府的那一刻,洛祁真一撩道袍跪了下来,“望公子割爱,贫道愿允诺公子一个愿望,无论是非,无论黑白。”   跪下那一刻,他觉得自己有点傻,自己的一跪一诺实在微不足道。   但文三最终将那株玉肌草给了他,没要他一两银子。   他道:“我叫文瑜扬,文家三子,这株玉肌草买你这一跪,你那一百两收着,买你那一诺。记住了吗?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洛祁真。”   “洛祁真,酒给我喝点。”文三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。   洛祁真把坛子抛给文三,文三抓着坛口闷了一大口。   他抱着坛子,想了想,道:“洛祁真,我们认识了三年又四月十二天……不,现在是十三天了。”   他看着洛祁真,眼神很复杂,顿了许久才接着道:“期间……我们有一百七十五天在一起,其中有一百六十九天我在陪你找玉肌草。还有六天,是我在寻玉肌草途中受了寒发烧,你在医馆里陪我。我还没好,你就走了,因为你师弟给你来信说,东海有卖玉肌草的……”   说完他又喝了口酒,洛祁真一手搭在膝盖上,一手垂着,眼睛望着天,薄唇抿着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  见洛祁真不说话,文三接着说:“我们没在一起的九百三十五天,通了两百二十三封信。一百二十封我的,其中一百一十四封是告诉你有玉肌草的消息了。   有时候发现一株玉肌草我能给你发十几封信,信纸的前面就写玉肌草的消息,我把字写很大很大也占不完一页纸。信纸的后面写着我近期做了什么,喜欢什么,我总是把字写很小,但还是不够写。洛祁真,那些小字你看过没有?”   不待洛祁真答话,文三便自己笑了起来,仰头给自己灌酒,淡然道:“你怎么可能会看,看你的回信就知道了。一百零三封里,五十三封是[多谢告之,贫道即刻出发。],有三十九封是[贫道已取得玉肌草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],十封是[贫道未曾取得玉肌草,再谢公子千里传信告之。]。呵呵,还有一封,怎么写的……”   文三想了想,喝了口酒,道:“你说,[无事勿扰],那是我们认识的头一年,我给你发生辰请柬你回我的。后来我每年发一次,你一次都没回过……”   洛祁真朝文三道:“酒给我罢。”   “啧,才喝你几口,小气。”说着把酒坛子抛给洛祁真。   洛祁真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,“啊,舒服。”   文三笑道:“你长得到秀气,喝酒却似鲸吞。”   洛祁真不接话,只闭着眼睛想了会,“我总觉得你方才那番话是编的,我算了算,你给我的信里,你少说了三封。余下那三封,写了什么?”   文三愣住了,随即大笑道:“竟被你识破了。那还有什么三封信?我胡乱编的罢了。”   洛祁真也笑了笑,又闷了口酒,“文兄,其实看了你这么多年的信……你不告诉我,我都不知道后面有字。你买的纸也忒好了,一点也不透。”   文三也笑了笑,“都说了是编的,那纸后边自然也没字。”   洛祁真朗声笑道:“原来如此,可惜那些信我都烧了,否则真要回去仔细翻翻,看看你哪句话是真的。”   “烧了……”文三有一片刻失神,“烧了也好。”   “罢了,总归是我欠你的。”洛祁真将酒坛子抛给文三,“说吧,要我帮你做什么。磨磨蹭蹭半天,天都快亮了。”   “哈哈哈,豪爽人。我喜欢。”文三抱着酒坛没喝,“明日的比武规则你看了吧。”   “看了,不就是打群架么?不限时,最后站台子上的五个赢。赢了的在单打独斗。不过不是有一对一么?我准备打那个,速度比较快。”   文三道:“我只带了三个人来。”   洛祁真想了会道:“那我参加群殴吧。”   文三一喜,“真的?”   “总归是我欠你的。”洛祁真道:“文瑜扬,拿那个愿望来换吧。我帮你打。”   文三静了,良久才颤声道:“你要我……拿那一诺……来换?”   洛祁真漫不经心的点点头:“不然呢。”   “好!”文瑜扬道:“洛祁真,我用你那一诺。”说完,狠狠的将酒坛子贯在了地上。   陶坛破裂,酒香四溢,文瑜扬拂袖而去。   “文瑜扬——!”洛祁真道:“非要淌这趟浑水么?”   文瑜扬顿住脚,“我文家没落至此,只有这一个机会。”   “文瑜扬,你已经活得比大多数人要好了。”   “比之江询呢?”   洛祁真静了静。   文三道:“我走了。”   “文瑜扬,此事后。不要再来往了吧。”   “自然,原本就是因为玉肌草才认识的。也该……断了。”   文三快步离去。   洛祁真将手覆在头上,遮住了那泠泠华光。   他想说:“文瑜扬……我其实看过那三封信。”但最终,不及启口。   一封[一日不见,如三秋兮]   一封[入我相思门,知我相思苦。]   一封什么也没写,只有颗红豆。   都没有落款,字体是狂草,文瑜扬善写行、楷,大抵江湖上没人知道他还写得一手绝妙的狂草。   洛祁真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,抖出了一粒红豆,他捏在手里看了又看,忽然扬臂,狠狠一抛。   摊开手掌,红豆还在掌心里。   洛祁真叹了口气,小心的把红豆塞进布袋里,仔细妥帖的收好了。   天光熹微,江询早早醒了,浑身酸疼,枕在江朗胸膛,一点也不想动。   江朗轻轻揉着他的腰。   江询忽然问道:“朗哥,你伤了洛祁真,他还怎么打擂台呀?”   江朗一挑眉,“好弟弟,在哥身上,关心其他的男人?”   江询嘿嘿笑了笑,“不关心他。只是好奇罢了。昨日下午见他脸都白了。其实他是个好人来着,我那里的七十四株玉肌草有多少是他送的?”   “四十一株。”   “得还他人情才是。你真的打他了?”   江朗笑了笑,“没打他。只是跟他说,别再送玉肌草了,都送了十年还不消停?然后又说,你的脸是为了我划的,根本原因是你太好看了,招了太多烂桃花,后来你为了讨我欢心,就自个儿给划拉了一下。”   “啧。”江询微微红了脸,“你是在夸我还是夸你啊……”   江朗叹了口气,“原本也是如此。哥对不住……”   江询吻上江朗的唇,叼着江朗的舌头狠狠一咬。   “唔。”江朗捂着嘴,看着江询。   “不许这么说。朗哥,不怨你。”   “那里还疼么?”江朗用手指轻柔,江询微微躲了躲,不说话。后面塞了一整晚的玉,实在不舒服。   “下次不准用这个。”江询在江朗肩膀上咬了咬,“取出来罢。”   “询之,昨晚你晕了,总要上药的。”说完已经将玉取了出来,江询低低的闷哼了一声。   “询之,哥昨夜弄疼你了,我……”   “朗哥,不疼。”江询坐起来,向外间伺候的人吩咐道:“备水洗漱。”      第6章 第六章   武府后院早已搭起了三个台子,两个较大,用作群攻,一个较小,用作一对一。   而观战和主持的十几人就坐在面朝后院的阁楼二层。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擂台的情况。   江询靠坐在椅子上,精神不是太好。   抬眼看了看擂台,竟有七十几人参加群攻。余下四十几人参加一对一。   要知道,群攻要在群雄之间保证自己不掉下擂台,远比一对一连胜四场要困难。   武炼抬眼,再次强调了比武规矩,便宣布比武开始。三个擂台同时开始,等人一上场江询便看出了端倪——参加群攻的都是带着人参加的世家子。   这群人来比武为了什么呢?   江询只觉脑仁疼,浑身乏力,有一节怎么也想不明白。   下一次,一定不能让江朗这般闹了。江询如是想。   江询理了许久,缓缓回忆事情的开端。   皇帝病重,中都大皇子和三皇子闹得不可开交。而这时,祖父却告诉江询他可以休息几天,随后他就收到了武府的请柬,并得知那人也许会来夺取玉肌草的消息,他便赶了过来……   实在不应该,他江询如何会在这种紧要的关头离开中都,为了私怨千里赶赴红叶城呢?   对了……江询抬眼看了眼江朗。是江朗压着他,不断的表达愧疚,江询便想抽空解决了这事。   江朗……江询按了按头,实在是疼,从中都到红叶城这一路,江朗都压着他在做,比平日在中都用力了不少,是故百日他都是觉得疲乏,多在昏睡。   “朗哥,水。”江询勾了勾江朗的手,江朗取下水,俯身喂他喝下。   水清凉微甜,带着些许药味,如果掺了别的药,江询察觉不出来。江询夏日都喝这水,能止渴清热,由江朗一手准备,绝不可能经过第二人之手。   江询握了握江朗的手,放在脸上蹭了蹭,旁边的人只管盯着打斗激烈擂台,浑是看不见。   江询笑了笑,将水放在一旁的桌案上,随手召来暗卫一二三四五号。   暗卫一号奉上纸笔,江询提腕挥毫,一会儿便写就。   周围的见了这动静,都偏头看来,只是五个暗卫站得巧妙,遮住了各方投来的视线。   将纸条递给暗卫一号,暗卫们顷刻散了。   “公子,”江朗皱了皱眉,“把暗卫全派出去,怕不安全。”   江询笑着,将水壶递给江朗,“全喝了。”   江朗捏着水壶,手指紧了紧,没有动。他手背上一片青紫,是江询昨晚捏出来的。   “怎么了。”江询用手指轻轻揉着江朗的手背,“不喝啊?”   “询之……”江朗沈穗的眼起了波澜,“别闹了。”   “江朗,你还当我是主子么!”江询压着嗓子在江朗耳畔低喝了一声。   江朗垂着头不说话。   又坐了一会,江询便觉得睡意上涌,窝在椅子睡了。   江朗轻轻揉了揉江询的脸,叹了口气。   武炼踱步过来,询问道:“江公子这是怎么了?”   江朗漠然道:“乏了。有事么?”   武炼道:“无事。只是问问,上边要怎么安排这边的百来号人。”   旁边观赛的人都看了出来,等待示下。   江朗道:“上边吩咐,无论输赢,留则生。当然,要还能用的。”   江朗又看了看三个台子,两个大台子一群人打得热火朝天。一对一那边倒是安静,靠得都是真功夫。刀剑无眼,有的人下了擂台已经缺胳膊少腿了。   武炼琢磨了会这话,迟疑道:“只怕小台子那边处理不干净啊。”   江朗看了他一样,“你当大台子这边是选来干什么的,不见血的刀,上面敢用么?”   武炼忙点头。   “洛祁真!”文三武力不佳,已经被三人逼至擂台一角,无路可退。   洛祁真正与两人纠缠,他不愿伤人,故此被两人拖住了手脚,闻言将腰间佩剑抽出,迅速突破两人的围攻,越至文三身前。   将半支脚掉出擂台的文□□手一搂护至身前,又一剑斜刺,挑了一人的剑,破开一处缺口,半抱着文三几步绕回擂台中央。   小小一块地方,刀剑纵横,洛祁真一手护着文三,一手破敌,没了防御,背上便见了血。   “洛祁真!”文三见一人冲他空穴刺来,不由大喝。   洛祁真丢了揽在文三腰间的手,反手扣住他的手腕,狠狠一扭,卸了他的武器。准备将人踢出擂台时,身后一剑刺来,当胸穿过,随后长剑拔出,献血迸射,人到下,已经不行了。   “文瑜扬!”洛祁真怒喝一声,文三已经舞着带血的剑加入了另一方的战局,洛祁真只得提剑跟上。   有一人的武器见了血,擂台上的人都不再保留,吩咐祭出杀招,台上一时凶险万分,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,擂台被血染红,尸体占满了擂台,人无落脚处。   文三这边台子上只剩六人,文三这边五人,余下一人不知那家的护卫,功夫了得,竟在这一刻爆发,将文三的一个护卫,一刀斩首。   随即他卸了力,狂喜道:“我赢了……呃啊。”文三从背后一剑刺穿他,他还来不及看一眼谁人杀他,就断了气。   刀剑场上,瞬息万变,说是最后五人胜,但只剩四人站着,也便只有四个赢家。   文三也卸了力,脸剑也拔不出嗯,直接跪坐在血泊里。   两个侍卫想来扶,但都无力了。   “洛祁真,拉我一把。”文三伸出手。   洛祁真拄剑站着,拉着文三站起来,让他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,自己则用一手扶着他的腰,让他靠在自己身上。两个护卫也相互搀扶了起来。武炼见这边打完,忙吩咐人来收拾,并让大夫给四人检查伤势。   洛祁真与文三两人分别被人扶着,坐到一边椅子上。   洛祁真背后有伤,只是搭在椅子上,让大夫减去衣裳给他清洗上药。   文三却被保护得很好,身上没受一处伤,只是没力了,摊在椅子上,双目涣散,喘着粗气。   “你何苦再多杀那一人。唔~”洛祁真道。大夫将酒倾倒在伤口上,洛祁真死死抓住了椅子扶手,青筋暴起。   文三闭着眼,淡淡道:“我靠人赢,他单枪匹站到了最后,将来上面若任用起来,你说是用他,还是用我?以绝后患罢了。”   “多杀一人便多造一分杀孽。”洛祁真忍着疼,咬牙道:“你不怕报应?”   文三失声笑了起来,“洛祁真,修的是佛是道?怎么说起话来像个出家人。”   洛祁真张了张口,大夫却道:“大侠莫说话了,我要开始缝合伤口了。”   文三看着那银子在洛祁真的皮肉间穿梭,洛祁真手握着扶手,指间泛白,牙关紧咬,冷汗顺着他柔和的脸滚落下来。   文三将一手伸到洛祁真面前,一手揉着洛祁真的面颊,让他放松牙关。   “咬我。洛祁真。”洛祁真痛得失神,微微失神便被塞进来的小臂塞住了牙关。   大夫又是一针穿过洛祁真一紧牙关,文三闷声一哼,只觉小臂的皮肉都快被他咬掉了,文三另一手轻轻摸着洛祁真的脸,一双狭长的竟露出迷恋的神色。   “洛祁真……”      第7章 第七章   江询醒来时,比武已近尾声,看着被血染红的擂台,偏偏头,什么表情也没有。   两个大台子已经结束了比武,打西边来的两家赢了,西北文家,镇西王府。文府这边是只留了一家。西北王府这边的台子却还有一人是东海来得游侠,只身一人,没有世家支持。   其余几家除了全死的都各自表了态,这自然也决定了他们的生死。   倒是小台子,才打了一半,估计明日还得一天才能打完。   江询看了江朗一眼,领着人回了院子。暗卫一二三四五都回来了,各自呈上来所得的消息。   都是武府观赛那十几人近期与人来往的消息。其中有一张是江朗的。江询只扫了一眼便递给了江朗,江朗捏着纸,垂手立在一旁,不说话。   暗卫们咻咻咻都散了。   江询在石桌旁桌下,对江朗道:“要么坦白,要么滚 ”   江朗沉默许久,开口道:“上面要选些人,老爷子给你揽了这个任务,怕你不走,就让我诓你来。”   “完了?”江询看着他。   “路上怕你多想,水里掺了些蒙汗药。”   江询按了按头,笑了笑,“你再说一句话,说不完就给我滚。”   “询之……”江朗上前抱住他。   “江朗!”江询蓦地站起身,怒道:“你和老爷子将我当小孩儿玩弄吗?这那里是比武,这里是修罗场!今日死了这么多人,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,有名有姓?上面要如何处置这天下名门世家的怒火?”   江朗道:“留则善待,离则杀。”   “那安排这些比武做什么!上面养的门客都是吃素的吗?”江询简直无法理解,用这样残酷的方法与世家联合,稍有不慎便会激起怒火,便是些没落了的小门小户,其根盘错关联何止千万。   到底是为什么?   他被隐瞒了什么?   为何要将他支出中都千里?   中都发生了什么?   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接受的?   江询默了默,换了话题:“他不会来红叶城是不是?”   江询静了片刻,答道:“玉肌草是江府送来的,他会来红叶城的消息也是我放出来误导你的。”   江询看着江朗的眼,忽然道:“你说这件事完了,要带我走的。”   江朗目光闪躲,江询苦笑一声:“骗我的是不是?”   “老爷子让我试探一下你的态度。如果你与他想法一致,便将一切都告诉你。”   江询蓦地放松了情绪,冲江朗笑了笑,双手捧住他的脸,凑上去吻了吻。唇分,江询眼里凝了些寒霜。   “江朗,我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这样和你说话。你可歇歇吧,一个蠢货,还想玩谋术。”   江询招了招手,暗卫一号上前,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,递给江朗。   江朗接过药丸,看了眼江询。   江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,看不出他愤怒,也看不出他失望,只是眼底藏着淡淡的疏离。   “我不想吃。”江朗捏着药丸许久,缓缓退后一步。   语毕,暗卫一二三四五号便将江朗包围,得江询示意后默契的攻向江朗。   江朗与暗卫们缠斗一番,撕开包围圈一个口子,跑了。   暗卫们跑到江询面前,跪了一排,“请主子责罚!”   江询按了按头,让他们都散了。   方才与江朗一番话,把他的疑问解答了七七八八。   老爷子支他来这红叶城,那么中都定会发生些他不能接受的事。   老爷子要江朗来试探他的态度,说明老爷子已经占位了。   而上面这么急着要世家们表态,怕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紧要关头。   如今中州的情况是,皇帝病重,大皇子和三皇子争位置。   那么合理的推断只能有一个:老爷子选了一位皇子,而这位皇子得知皇帝已经暗中将另一位立为太子,于是狗急跳墙,想将挑剩的没落名门世家都拉拢来,壮大自己的一份力量,并用他们当第一把见血刀,又怕他们坐观虎斗,就用比武的引子召他们前来,进来了,选择只有两个,留与去,生与死。   而世家们不知道是哪位皇子下的手,只能惴惴不安,不敢上报。而留下的人只要表了态,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……   这手段,倒是像极了老爷子的手笔,只是这么一大串蚂蚱,牵在谁手上的呢?   江询把暗卫呈上来的资料又看了看,那些个朝堂上有地位的,与两边都有联系,而那些江湖上有地位的却是两头都不沾……   头疼!   第二日一早。   清晨仍是雾蒙蒙的一片。   文三的院子。   一白衣男子走出了院门。   “洛祁真!”文三追出去,拉住了洛祁真的手,“你去哪?”   洛祁真将手抽出,朝文三拱了拱手,“文公子,我已兑现我的承诺,这便走了。保重。”   文三急道:“可是你的伤。”   洛祁真摆了摆手,“无碍。”   文三见洛祁真脱了道袍,心里不安,忙问:“你回五头山么?”   洛祁真看了他一眼,“此番杀了太多无辜之人,再也回不去了。便仗剑天涯,四海为家罢。”   文三沉默,突然被人一把拉进怀里,愣住,洛祁真道:“文瑜扬,就此别过,青山绿水,别再见了。”   说完,洛祁真看了眼失神的文三,放手走了。   洛祁真走远了,文三还是方才被男人抱怀里那个姿势。   “公子,”暗卫一号道:“落道长来了。”   江询往院门看,洛祁真换上了件平常的白色薄衫,并未做道士打扮,背着剑和包袱。   江询迎出院门,笑道:“洛道长,早啊。你这是?”   洛祁真冲他抱了抱拳,“在下已决定不再修道。比武也无我事了,这便准备走了。江公子,江湖远,庙堂高,有缘再见吧。”说完,便要走。   江询想了想,道:“洛道长,不!洛兄,留步。”   洛祁真看着他……   “江询有一言相告。”   文三上次告诉他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时,他只想着来抓人,并没多想,如今却是对那其一颇感兴趣。   昨日大台子已经打完,不少人受了伤,都躺在自己屋里养病。倒是文三饶有兴趣的领着两个护卫来看小台子打擂。   他才进后院便被江询唤住,他笑道:“江询,何事?”   江询道:“想与文兄换换消息罢了。“   他凑近文三耳边,轻声道:“这比武水深,你是知其一,我是知其二,不如换换。”   文三敷衍道:“不过玩笑话罢了,哪有什么其一其二。”   江询便笑道:“那我也与文兄讲个笑话吧。”他拍了拍文三的肩,“上面吩咐,院子里的人,留则生,去则杀。现在洛祁真就在我院子里喝茶,你说我留不留他?”   文三一张俊脸变得煞白,低喝道:“江询,你忘恩负义!”   “恩义值几个钱?”江询笑着,“文公子,我这消息,够不够换你的其一。”   文三捏了捏拳头,冷道:“说吧,你想问什么?”   江询道:“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,我问了你,你不就知道我的深浅了。”   文三脸色一黑,道:“一月前,我收到消息,这武府的比武是为上面效力的敲门砖。”   “继续……”   文三道:“就这些。”   “是么,”江询按了按头,一双桃花眼微微一弯,笑道:“想必洛祁真是真要走了,我去送送他。”   “……江询!”文三上前一步,“你究竟想问什么?”   立即有暗卫上前把江询护在身后。   江询敛了笑,“你虽是文家二子,却是嫡子。没个确切的目标,文老爷会让你来?”   文三道:“文家只是猜测罢了。”,说着握着江询的手,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三下,顿了顿,“你放了洛祁真吧。他待你……一片真心。”   江询:“可以。”江询挥挥手,暗卫便上前,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,递给文三。   文三咬了咬牙,一口吞了。   江询:“旬日找我拿次解药,我让洛祁真跟着你便是。你可千万留住人,莫跑了,白丢了性命。对了,上边已经暗定了太子,若站了位,便别改了。”   江询抬步进了后院,嘴角带着笑,想起了方才与洛祁真的对话。   “洛兄,人生一世,难得有情人,江询于你不过少年时刹那迷梦,而他于你却是能珍藏一生的宝贝,你明明有意,何苦装作无情?”   “我与他……只是相互利用……”   “洛兄,实不相瞒这些年你赠我的玉肌草我具知来历,他两年来一副心思都扑在了为你探听消息上……若他只是利用你,你自认值得他付出么?若你只是利用他……洛兄,若非你舍不得他,岂会一而再,再而三的亏欠于他!当年我不过是在那人手下替你说了几句话,你便送了十年的玉肌草来还恩,而对那人你却不思报答。为什么?不过是你自卑作祟,自认配不上他,怕你与他两不相欠后便再无瓜葛。是不是?”   “我……”   “皇帝病重,上面争抢得厉害,你不护着他,怕他一步错,便没命见你了。你当真不顾惜他了?”   “……”   所以,情字误人,三言两语便令人自己往套里钻。   日上中天,小擂台上还没完,江询有些尿意,便独自进了茅房。   方解了腰带便被人从后边拦腰抱住,他差点吓尿了。   “询之。”男人抱着他的腰,轻唤道。   江询蓦地笑了,“好哥哥,你不是跑了吗,怎么又回来了。”   江朗抱着他,轻轻脑揉着江询的小腹,“我没跑,躲着你呢。不想吃你用耗子屎捏的药丸。”   江询拍了拍江朗搭在腰上的手,“要尿了!”   江朗便轻轻握住小江询,“尿吧,我帮你对准了。”   江询耳根发红,别过头,尿了出来。   江朗瞧红耳根可爱,又一夜没抱了,便伸出舌头轻舔江询的耳根,江询道:“别闹!”   江朗笑了笑,低声道:“昨日你吩咐的事我都办好了。不给个赏么?”   “记账上。”   上完厕所,江询神清气爽,对擂台的打斗都有了三分兴趣。   晚间,擂台结束,小擂台决出了四人。加上大比武场选出的九人,一共选出了十三人,俱是高手。   第二日一早,江询便被武炼请去了。   江询带笑踏进武炼的书房,“武老爷起得真早。”   武炼顶着两黑眼圈,哭丧着脸:“江公子可别说了,我昨夜是一宿没睡,全跟那小擂台决出的几位爷磨嘴皮子了,索性全都答应为上边效力。”   “上边?”江询笑了笑,“武老爷不是为自己挑选门客才召开的这比武大会吗?”   “哎呀。江公子别说笑了,您还不明白吗?”   “明白是明白,不过我们是不是一种明白,可就难说了。”   说着,江询在桌子上敲了三下。   武炼当即大笑,连声说:“是一种明白,是一种明白。”   江询也笑了笑:“那我们可要快些把人送去大皇子府上了。”   武炼谄媚道:“自然,自然,只是观赛那几位……”   江询拍了拍武炼的肩,笑道:“这不是还有我吗?我帮你瞒着他们,等事情完了,料想他们也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。只是,你和那十三位大侠说清楚了么?”   “公子说笑了,我昨夜的嘴皮子可没白费。只是镇西王府那位,不怎么懂事啊。”   “无妨,带他上路便是,这不是替死鬼都有了吗?”   说完,两人心照不宣笑了起来。   江询准备离开时,武炼却突然道:“江公子,听说您身边的护卫跑了?”   “哼,是有这么回事儿!”江询咬咬牙,“他欺我骗我,我若抓住了他,便将他剥皮抽筋。”   “公子稍等。”武炼扬声道:“带上来!”   话音刚落,武家护卫便带上来一个人,用铁链绑着,正是江朗。江朗一见他便挣扎了起来,只是嘴里被木塞塞住,说不出话。   武炼道:“小女年幼,信了这厮的浑话,将他带到了我面前,说您是三皇子的人,我假意安抚他,留他在府里,待他昨夜睡了才悄悄把人绑了。望公子恕小女之罪,这厮如何处置,全凭公子吩咐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……啊啊啊啊啊啊啊!该点存稿啊啊啊!点错了啊啊啊啊。   第8章 第八章      江询笑了笑,走过去拍了拍江朗的脸,“这可是你自找的!”   说着便招呼了暗卫,暗卫一号走上前来,捏着一颗黑色的药丸。   江朗色变,暗卫一号拔下木塞后,他立刻大喊,“我不吃——!”   “压住他,压住他!”武炼被骇了一跳。   待人压住,暗卫一号迅速将那药丸塞进了江朗嘴里,捏着他下颚,让他咽了下去。   江朗跌坐在地上,不再挣扎,盯着江询,心如死灰。   江询摸了摸江朗的脸,及犹豫又痛苦的说:“江朗,这是背叛我的下场。这是十日断肠草炼制的药丸,每十日便要服一次解药,你日后且安心跟着我吧。”   见状,武炼放心了七八,这江询也是,喜欢上自己的护卫,堂堂智公子,却被自己的护卫骗了,可笑!   江朗撇过头,不说话。江询晓得他是真生气了,便抱着他的脸,吻上了他的唇。   “啊——!”女子的尖叫声传来,“你放开他。”   一身红衣的武青青闯了进了,拽起江询,死死掐住江询的脖子,“丑八怪我杀了你!”   “武青青!”江朗咆哮道,猛地窜起。   武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慌了神,一面怕武青青掐死了江询,一面又怕江朗说些什么话让武青青寻死觅活,便大喊道:“塞住他的嘴!拉开小姐,快点!”   不住咒骂江询的武青青被护卫拉开,漂亮的脸上涕泪纵横,看江朗红着眼盯着自己,顿觉肝肠寸断。   “丑八怪,你不得好死!”   闻言,江朗狠狠的挣扎起来。武青青痛心道:“江朗,我救不了你啊。”   江询揉了揉嗓子,看江朗红着眼,眼见就要失控了,忙喝道:“还等什么!把江朗给我拖回院子!武老爷,令千金怕是得好好管教一番!”   江朗被几个暗卫拖回了屋子,不住的挣扎。   江询上前抱住他,凑上去吻江朗的脸,“我没事,我没事。朗哥,你看,我没事!”   江朗慢慢平复了下来,江询让人解了铁链子,江朗取下嘴里的木塞,狠狠抱住江询,将脸贴着江询的脸。武青青一掌扇江询的疤上,此刻粉色的嫩肉已经带了血丝。   江询两手轻轻摸着江朗的后脑勺,“朗哥不怕,询之没事。”   江询轻声安慰了江朗许久,江朗才松开了江询。   暗卫一号道:“公子,他们送了些冰块来。”   江朗便取过冰块,用帕子包了,轻轻敷在江朗红肿的脸上。   江询亦解了江朗的衣裳,他的胳膊,小腹,大腿内侧都被铁链磨破了皮。   “朗哥,你受苦了。”江询用手指沾了药膏给江朗上药。   江朗摸了摸江询的脸,“我没事。倒是你这么安排,是与老爷子一艘船上的吗?”   “老爷子要拥护大皇子是不是。”   江朗轻轻点头。   江询认真道:“那我算是歪打正着,试探了武炼一下,否则江家可要翻船了。”   “哥不懂。”江朗揪了揪江询的脸。   江询耐心的解释:“大皇子要甄选人才是真的,叫我们江家派人来盯着也是真的,对不对?武炼是大皇子最近相中的人,大皇子用他的钱招揽世家。我听到比武规则时,却觉得不对,打群架哪里能选出真正的高手,反倒是急着挑出人似的。然后又发觉你有事瞒着我,是你和老爷子和伙把我支出来,我觉得害怕,以为老爷子站错了位,太子位置给了三皇子,大皇子急着招揽人才给自己壮大势力。”   江朗愣了愣,“原来是这点让你误会了。后来怎么又明白了?”   江询犹豫了一会儿,道:“我觉得爷爷不会谋逆。便多想了一遭,发觉不对。如果皇上立了三皇子为太子,那么大皇子一定会杀了他,而不是慢慢壮大自己的势力,反之,亦然。这次比武是武炼召开的,规则也是他定的,这些人也是他在接触,说是为了大皇子选人,如果他被三皇子收买了,岂不是给大皇子送了一把不受控制的刀?便让你去试探了他一下,谁知他果然上当了。第二日便找我商量,给大皇子送人去。”   江朗愣了愣,“这计歹毒,如果不是老爷子未告知你实情让你误会了,也许江家,便要给大皇子陪葬了。只是,大皇子这么相信武炼?”   江询呵呵笑着,“你当那观战的十几人是干什么的?多半是防着武炼做手脚的,倒是你,乱说话没有?”   江朗挠了挠头,“你睡着那会儿,他问我上面有什么吩咐,我跟他说,不管输赢,留下的就可以活。”   江询点了点头,忽又道:“那一对一选出来的四人,你是对手吗?”   江朗想了想,“我能打趴俩,四个一起上可能打不赢。”   “那便好,文三那边已经安抚住了,大抵不敢乱来,镇西王府的那个莫天骄应当会帮你打,还是咱们赢面大。”说吧,便抱着江朗亲了口,“误打误撞,竟然立功了。对了,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,要把我支到红叶城来。”   江朗摸了摸江询的脸,“等这件事彻底摆平了,我再告诉你,好吗?”   江询没说话,江朗揉了揉江询的脸,柔声道:“早些睡吧。明日便要带着人回中都了。”   “不!你还没说你和武青青是怎么回事呢?”   江朗皱了皱眉,“你让我去探武炼的消息,我怕直接去他不信,就找到了他女儿,先说你赶我走,又说你其实向着三皇子,我要到她们家当护卫,她就特别高兴的把我领武炼跟前了。”   江询弹了弹江朗的额头,“她肯定很喜欢你。”   江朗:“?”   江询抱住他:“蠢货,你太好了,自然有别的人喜欢。”   武府后院。   水池边凉亭。   洛祁真和文三面对面站着喂蚊子。   文三揉了揉额角,劝道:“洛祁真,你回去睡吧。”   洛祁真摇了摇头,看了他一眼,又躲闪着瞥向别处。   文三翻了个白眼,也不知这人在江询那儿听了什么,竟整日的跟着他,晚间睡都要在他床边打地铺。让他床上来有死活不肯。   轻轻叹了口气,文三道:“我后悔了,不该拉你来淌浑水。”   洛祁真想了想,轻声道:“我欠你的。”   欠欠欠欠!   文三一口恶气梗在了心头,嘲讽道:“说得像还了这遭就两不相欠了似的。”说完便有些后悔,他为洛祁真做这些事,本不图报,却不想世事无奈,他最后还是求上了他。   “嗯,是我欠你良多。还不完的。”洛祁真认真的点了点头,走到文三身旁,于他并肩而立,望着漫天星河。   文三默了许久,闷闷道:“如果此事不成,你可要和我一道下黄泉了,悔不悔?”   洛祁真看向文三,认真道:“如能死在一起,也好。”   文三有些酸,想江询真这么好,好到你愿意为他死?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,哪里好了!   白痴,蠢蛋,瞎子!   文三把洛祁真狠狠骂了一顿,又想咒江询,想着自己吃了他的十日断肠丸,等着解药伺候呢,便算了。   突然一只手伸来,轻轻点在文三紧抿的唇上,但又似烫着了飞速收了回去。   文三脑子里静了。   洛祁真懊恼的曲着食指,在掌心里蹭来蹭去。他怎么一下就情不自禁了呢?是因为自己说:死在一起也挺好,这人没有回应么?可怎么点在了那该死的地方?怎么解释?   “洛祁真……”文三忽然福至心灵,想到了点什么,“你……是不是……”   洛祁真忽然道:“明日便要上路了,我们还是先回去吧。”说着便去拉文三的手腕。   “洛祁真!”文三挣了挣,挣不脱,便顺势把洛祁真往自己怀里带。洛祁真长得年前,一双眸子亮得犹似少年,但身子骨却实打实比文三壮。   文三没拉动洛祁真,反倒一个踉跄撞在了洛祁真的胸膛。薄薄的衣衫下,有一小小的凸起,硌着他的脸。   这是……   文三用脸轻轻蹭了蹭。   咚咚咚咚咚咚咚。   谁的心跳,仿若擂动的战鼓。   文三站直了身子,洛祁真红着脸,反手扣住他的腰,把人箍在了怀里。   “瑜扬……”男人于他面对面,说话时的呼吸都扑在了他脸上,“如果我们都能活着,就在一起吧。”   文三眨了眨眼,眼角瞬间红了,“真……真的?”   洛祁真想,也不知道这一遭去中都能不能活,就算能死在一起,生前也要不留遗憾。   他微微低头,将唇印在文三唇上,微微张合,“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。我什么都没有,你却是……”   话还没说完,便被一条软热的舌头堵了了去。   文三眼里有泪,顺着脸庞缓缓划了下来。   夏夜里,水池边,蛙声一片。   蓝黑的幕布上,是萤火虫还是星星,傻傻分不清楚。   洛祁真,我们一定要活下来啊。      第9章 第九章   不过短短几日,比武,安抚落败众人便全都搞定。   来观赛的十几人不明就里,来了又走了,谁都不知真相如何。   武炼带着比武胜出的十三人跟随江询去中都,这其中却还跟了个局外人——穆穆。   宽敞的马车里,江询与穆穆面对面坐着,中间摆着个棋盘。   穆穆执黑,看着胜算不大的局面,苦苦思索。   江询悠然靠着坐垫,轻声道:“虽说顺路,你也不该与我们一道走。终究男女有隔,穆穆,到了下个驿站,便分道走吧。”   穆穆骤然被打断,有些茫然的看着江询,问道:“嗯?可是穆穆叨扰江公子了。”   江询暗卫做事仔细,顺便将这来红叶城看灯会的穆穆也查了查,她与武青青私交甚好,每年都会来来看灯,似乎并无异样。   若说有,便是穆穆住进武府时,文三和穆穆见了一面。   文三那优柔寡断的性子,是不愿拉一个女人下水的,大抵是去给穆穆暗示了。   此番他再提点一句,也算仁至义尽。至于她懂不懂这厉害之处,识不识趣,就不关他的事了。   江询笑着摇了摇头,心里想着别的事,嘴上敷衍道:“怎么会是叨扰呢,香车伴佳人,该是所有男人的梦想才是。”   穆穆便红着脸笑了笑,拿着棋子的手便松了,棋子落在盘中,废了一子。   穆穆愣了一下,江询却笑道:“落子无悔。”   行了一日的路,太阳下山却没感到另一个城镇,一行人便在一处平地上休息。   江询下了马车,见洛祁真与文三坐在一处,生了火烤着山鸡,莫天骄和那东海侠士饶有兴趣的上前与他们分食,这便人多了,那小擂台选出来的四位侠士也围坐了过去,至于文家和镇西王府以及武府自带的护卫自动承担了守夜的职责。   穆穆是女子,一直躲在马车里没出来,武炼细心的让人送了干粮给她。   随后便上前请示江询明日的安排。   江询心里好笑,大皇子这边是江朗在联系,三皇子那边是武炼的上家,他什么消息也没有,这俩人却还要虚与委蛇的跟他请示。   “听从上边安排便是。”江询说完,环视一圈,却没看见江朗。   武炼见状,往一颗树后指了指,那树边站的是武府的侍卫。   江询面上笑了笑,心里骂道:这老匹夫还不放心,时时刻刻都派人守着,连白日江朗驾车都得派一人坐一旁。   江询踱步过去,武府护卫恭敬的行李。   树后,江朗听见动静,沉声道:“别过来。”   江询信步走去,树后传来哗哗的水声,却是在撒尿。   江询站定,本想问:怎不走远点。忽然想起两人都被人盯着,便静静等他。   江朗拴好裤腰带出来,伸手揽江询的腰。火堆旁一群人不知道谁眼见,不一会全都往江询这边看来。江朗趁机在江询脸上亲了一口,带着江询远离人堆坐定。   武炼看两人卿卿我我走远,识趣没让人跟着,此处地势平坦,月光有皎洁,便再走远点也都能看着。   江朗在草地上坐下,江询揽着他脖子坐他腿上,脑袋枕在他肩窝,姿势不可谓不亲密。   文三见了,手肘戳了戳洛祁真,洛祁真抬头看了看,道:“非礼勿视。”   文三便哼哼笑起来,“洛祁真,你吃醋了。”   洛祁真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   文三不信,洛祁真便拉了文三,往一处土丘背后去。   。一群人哄笑起来,喊道:“洛大侠走那么远干什么,莫找不到路回来了!”   莫天骄疑惑道:“怎么就找不到路回来呢?”   一群人道:“腿软啊。”   东海大侠敲了敲莫天骄的脑袋:“别管闲事。”   莫天骄便不说话了,听着一群人瞎扯。   “真看不出来!”   “难怪啊,道袍都脱了。”   “你们猜猜,哪个在下面的。”   “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   莫天骄一头雾水,东海来的大侠抱着剑,到一边去了。   一人趁机问道:“莫大侠和东海来的大侠也是这关系?”   莫天骄挠挠头,什么关系?帮我打架的比武关系?不是呀。   莫天骄摇了摇头,“我跟他没关系。”   “那边聊什么呢?这么热闹。”江询用手摸了摸江朗的脸,惹得一手的灰,赶紧在江朗衣服上擦了擦。   “询之,赶了一天车,衣服上也是灰。”江朗捉住江询的手,握在手里。   江询叹了口气,“没事,等明天投宿就能洗洗了。”   “嗯。”江朗看着江询的脸,轻轻摸着他的头发,想了许久,才道:“询之,大皇子来消息了。”   “说什么?”   江朗顿了顿,“老爷子说大皇子不再信任这些人了。要……一个别留。”   夜风袭来,吹得人背脊发凉。   “抱紧我。”江询往江朗怀里挤,等江朗把他箍得死死的,他才有些无奈的说:“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,我都不想伺候。这些人我不会帮他杀。”今陛下宅心仁厚,却对后宫疏于管束,以至于到最后只剩两个皇子。   江朗点了点头,问道:“那以后怎么安排。”   “我原本还想在路上就了解武炼。”江朗失望道:“既然他疑人不用,我就全给他带回去,有本事他就杀。这笔血债休想单单算到我江家头上。”   “那江家怎么办。”如若到时皇帝怪罪,江朗能带江询走,却不能顾及整个江家。   江询叹了口气,“爷爷想将江家再推高一步,我却只想守成。今两个皇子都不好相与,我会劝爷爷的,希望他能明白盛极必衰之势。”   “询之……”江朗为难地拍了拍江询的肩膀。   江询还在想如何让江家安稳退出朝堂的事,骤然被打断,一时有些茫然:“怎么了?”   “哥腿有些麻。”   江询这才醒悟他坐江朗腿上咬耳朵许久了。把人扶起来,江询道:“我们走走吧。”   大晚上的,荒郊野外,怕遇上野兽,两人便围着营地走圈。   东海来的那大侠抱剑望月,一脸高冷,目送两人溜达。   没走几步,江朗便明白东海来那人为啥站那儿了。   那个位置好,听不见篝火旁的喧闹,听不见江询和江朗咬耳朵,也听不到小土丘后野鸳鸯发出的响动。   江朗顿住脚,“询之,别往那边走了,找块平坦的地方睡觉吧。”马车让给了穆穆,江询只得天为被江朗为席了。   “那边挺好的,草挺厚。”江询往小土丘一指,他不曾练武,听力也不及这些武夫,故此还不知小土丘后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碰撞。   江朗贴着江询的耳朵说了什么,江询微微睁大眼,叹道:“感情升温还挺快。”又勾了勾江朗的手,“我俩都没这么玩过呢。”   江朗蓦地笑了,把江询拦腰抱起,低声道:“询之,择日不如撞日。”   “祁真,刚刚是不是有人过来了。”文三趴在洛祁真胸膛,有气无力问。   洛祁真抱着文三,轻轻笑了笑,“天地都看着呢。”   文三耳根红了,抱着洛祁真的胳膊傻笑起来。   “笑什么?”   “笑你屌大活烂。下次得让我再上边。”   洛祁真想了想文三张开腿骑在自己身上自己动的样子,便红着脸,点了点头。   江询决定将人全部带回给大皇子自行处置,便马不停蹄的往中都赶,本该半路便分道的穆穆,也一路带到了中都城外的驿站。   江询派了一个暗卫护送穆穆返家,穆穆连忙道谢。   一路走来,两人相处的时间长,倒是混熟了,穆穆实则是个灵秀的女子,虽然有些害羞,内心却倔强,极有主见。从她不远万里,只身一人去红叶城看灯便可想见。   临上马车,穆穆想了想道:“十年前我爹带我来你家,其实是借着给老爷子贺寿为名给我俩定亲来着。若不是你突然失踪了些日子,指不定真成了。”   穆穆说完自己笑了笑,继续道:“当时我还偷偷背着我爹来找过你,当时年幼,话本看多了,以为你被人绑架,一时冲动就去了郊外的月狼山。”   江询惊道:“月狼山?”十年前那如噩梦般的遭遇,他便是被那人绑去了月狼山的一处山洞,后来被江朗救了出来。   “对呀。当时我爬到半山腰,看到一个山洞,想进去看看的,不知怎么就崴了脚,还是江朗送我回来的。”   山洞?是藏着他的那个山洞吗?江朗,他怎么会在那里?   对了,一定是江朗遇到了穆穆之后便发现了那个山洞,然后来救了他。   “唉,当时我爹为了赶回家过端午,便急匆匆领我走了。后来没再来过中都,便一直没进那山洞,毕生之憾。”穆穆做出遗憾的表情,“也是在那之后,我特别喜欢游山玩水,总觉得,山里会有什么奇遇等着我呢。”   江询笑了笑,如果当时是这丫头救了他,也许就没江朗什么事儿了。   与穆穆作别,恰好见江朗过来,江询凑上去抱住他。   “怎么了?”江朗刮了刮他的鼻子,“马车备好了,走吧。”   江询点点头,边走边问:“那年你来救我之前还遇着了穆穆丫头,怎么没跟我说过?”   “嗯?没说过吗?”江朗脸色一变,随即恢复正常,“太乱了。忘了吧。”   江询点点头,当年他被救出来,确实寻死觅活了一阵子。   不知怎么,突然晓得江朗漫山遍野的找自己,江询突然对那段日子有了直面的信心,问:“当年是不是为了这事,端午都没过呀?”   江朗想了想,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,“端午的时候全家都在找你,当然没心思过端午。”   江询:“没记错日子吗?”   “不会的。我一辈子都记得。”   谁记错了?   穆穆说,端午之前江朗便接近那个山洞了,江询却说端午时他还没被救……   怎么回事,难道穆穆说的那个山洞,不是关他的山洞?   他究竟被关在那个山洞几天?   想起山洞里的遭遇,江询浑身都战栗起来。   江朗察觉他异样,忙抱住了他,用手掌抚着他的背,安慰道:“没事了,过去了,忘了……忘了吧。”   江询长长出了口气,原来他还走不出这阴影。   可那年他才十六,才刚刚有女孩子上门说亲事,就被人那样对待,从此改变了他一生……叫他如何能忘记。   那个人,江询决不会放过他!      第10章 诡谲   将人全都带回了中都,大皇子果然大怒。   表面客气的将所有人收入府中,转身就泼了江询一碗热茶,还恶语相向,逼得江朗一拳打在大皇子脸上,最后以江朗顶着青一团,紫一块的脸,狼狈回家。   三日后。   秋风肃杀,寒蝉凄切,乌云遮月。   厢房内烛光明亮,江询看着灯芯,意兴阑珊。   江朗陪在身旁,静默不语。   他们在等待,等待一个结果。   “希望我这伤不会白受。”江朗摸了摸自己仍淤青的脸,淡淡道。   江询眨了眨眼,轻轻握住江朗的手。   江朗发现,他的指尖有些凉。江朗问:“怕?”   江询把目光投向江朗,“江家三族皆系于此夜,我不得不怕。”   三日前,他们带那十数人如今,的确惹恼了大皇子,但江询又岂是干出鸡蛋碰石头这种蠢事的人。自然早做了谋定。   他以江家全家性命担保原计划可行,终于说服大皇子留下那十数人。   而今夜,那十数人就将去往三皇子府邸。   三皇子的命在他们手上,他们自己的命也在自己手上。   只愿江询未曾错估人心。   “老爷子睡了么?”江询问。   已过三更,烛火将尽。   江朗答道:“老爷子他……”   房门被人退开,有两人挟着寒气闯进来,是洛祁真和文瑜扬,他们衣衫被利剑划破,满身伤痕。   江询心咯噔一下,失神道:“失败了?”   “不!”洛祁真道:“成功了,但大皇子兔死狗烹,以刺杀三皇子的名头诛杀我们。我们十几人被王府守卫冲散了。”   文瑜扬垂头,眼神阴郁。   江询皱起眉头,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。派去刺杀的十几人,身后皆站着中州的名门世家,他如今诛杀他们,将来纵是得了天下,又如何去平息士族的愤怒。   愚蠢!   一道剑光射来,江询下意识闭眼。   “文瑜扬!”江朗暴喝,一手抱住江询,一手握住锋利的剑锋。鲜红的温热的血液自指缝中流出。   洛祁真回过神来,一掌打掉文瑜扬的剑,文瑜扬吃痛,恨恨看着他,双目发红,他嘶吼道:“你也帮他!这都是他设计好的。”   “你发什么疯!这不可能!”洛祁真又惊又怒,一时不知所措,下意识把自己搁在了两方之间。   江询自惊惧中回神,急忙替江朗止血。   “文瑜扬,此事我并不知情。否则,你二人跨进这间院子时就已经没命了。”江询声音极冷,脑中一片混乱,他竟猜不透大皇子的想法。   院子里,悄无声息出息一批暗卫,皆严阵以待。   江询按了按头,吩咐暗卫将俩人带走藏好。既然兔死狗烹,大皇子定不会放过江询。   洛祁真揽着文瑜扬,临走前道:“我猜,大皇子想逼宫。……你也莫怪瑜扬,刺杀三皇子过程太过容易,若非我知你日久,我也得误会。”   一语惊醒梦中人。如今三皇子已死,再杀了老皇帝,这江山可就是大皇子囊中之物了。   而这些为他出生入死,刺杀亲弟之人,自然成了污点,要抹消干净。   江询霎时渗出一层冷汗,对暗卫道:“全都进宫,护卫陛下!”   “不必!”声音来自江朗。   江询睁大眼睛,不可置信的看着他。他猜错了?   江朗轻轻揽了揽江询的肩膀,“三皇子没死。老爷子也一早就进宫了,应当不会有事。”   “为何不告诉我?”江询开口时,生音微哑,“你骗我说老老爷子他支持……”   曾几何时,他们竟统统背着他行事。   江朗道:“老爷子有他的想法。”   江询张了张口,没有说话,心想江朗手上的伤,是当受的。   江朗见江询失神,十分心疼,摸了摸他的侧脸,轻声道:“那十几人尚有用处,不会有事的。大皇子强弩之末,不足为惧。”   江询没有说话。   老爷子替三皇子设计此局,是想让中州世家受皇室猜疑,令江家独大啊!   江询抓住江朗受伤的手,狠狠一捏,顷刻,鲜血浸透布条,一滴一滴落在地上。江询盯着江朗,咬牙问他:“究竟谁才是你主子!”   江朗疼得皱起眉头,许久才缓缓开口:“我爱你。”   江询一愣,松了手。江朗顺势抱住他,“老爷子答应,不勉强你做江家家主。但让江家成为皇族之后第一世家,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。”   江询叹了口气,“进宫。我要去见爷爷。”   江朗站着不动。   “好!好!”江询怒极反笑,“我就只能等着是吧?成,是整个江家的荣耀,败,你就带我逃,是不是!”   江询往桌边一坐,狠狠灌了口冷茶。他习惯了对局势了如指掌,如今被蒙在鼓里,让他感到愤懑和不安。   他看着江朗,随后一拂袖,大步出门,“江朗,我今日非要去哪皇宫,我看你拦不拦得住我!”   院中暗卫,都随江询而去。江朗按了按头,跟了上去。      第11章 宫变   巍峨宫殿,淹没在暗红的月色中。正门大街,扑地的禁卫军尸体无人收敛,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。   愈近宫门,尸体越密集,血腥味更浓郁。江询发现,这些尸体的服侍并不一样,禁卫军居多,其次是大皇子的亲卫,三皇子亲卫有三两个混在其中。   可以想象,大皇子率众逼宫,遇到禁卫军拼死抵抗,虽勉力灭掉守门的禁卫军,但伤亡惨重,又留下部分亲卫守住宫门。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诈死的三皇子领兵前来,大皇子亲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全部被歼灭。而三皇子应准备充分,伤亡甚小。   谁胜谁败,早已分明。   江询径直越过满地的尸体,走进宫墙。   一轮红月当空,宫殿的琉璃宫灯倾倒地上,灯油带着火星子落在地上。火焰便缓缓蔓延至远方。   江询轻轻摇了摇头,前往皇帝寝宫。   如今没有内侍引路,偌大的宫殿群好似迷宫,好在江询常在皇宫走动,才不至于迷路。   穿过长廊,江询来到一处宫殿。殿内有打斗声,不时有劝降之语传出。   江询站在殿门口瞧了瞧,未见三皇子与大皇子,转身便走。   又是一处宫殿,此处打斗声犹胜方才。   江询一顿步,吩咐一暗卫带自己到墙头看看。   暗卫上前揽他的腰,但江询却被另一人抱到怀里。   “询之。”江朗自暗卫中闪出来,抱着江询低声道:“不是说好了随我私奔么。此处已无你事了。”   江询怔了怔,扣住江朗环住自己腰的手:“江朗,若三皇子败了,爷爷怎么办,江家怎么办?若三皇子胜了,他会不会留下见证他杀兄弑父之人?我要给江家留条后路。”   “可是我怕。我骗了你。”江朗闷声道:“你不会离开我,是不是?”   “嗯。”江询释然一笑,“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。”   江朗心里狠狠一疼,却只能抱紧江询,什么也不能说。   询之,你知不知道,我很怕。   殿内兵戈渐歇,江询要往里走,江朗却道:“这里只有三皇子和大皇子。陛下在偏殿。”   “走。”江询一挥手,身后数十暗卫无声跟上。   “老爷子在偏殿候着。外面的禁卫军不会阻拦我们。”江朗边走边说,“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亲卫却不能接近这里,故此他们只能先行厮杀,再来逼宫。毕竟陛下只有二子,胜者为皇。”   江询点了点头,偏殿已近在眼前,殿外层层叠叠的禁卫军守护着这即将陨落的帝王,最后的尊严。   见有人来,禁卫军摆开阵势,江询现出身份,禁卫军便让开了一条道。   江询径直入殿,江朗得以随行,一干暗卫被拦在殿外。   院子里,梧桐叶泛黄飘落,秋日的肃杀之气弥漫整个院落。   内侍宫人都候在此处,神色凄惶。   只有皇帝贴身大太监神色如常,见了江询,还朝他行了礼,江询还礼,随后道:“臣江询,求见陛下。”   大太监道:“奴才这就去禀报。”   江询道:“多谢公公。”   “不用禀报了,江家小子,你进来。”   江询微愣,声音自屋内传来,中气十足,半点不似重病弥留之人。   江询看了眼江朗,江朗冲他点了点头,他大步走进屋内。   屋内龙涎香袅袅,暖意融融。一株傲然秋菊自窗外探进黄色的花朵。   老皇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龙榻上,一旁跪坐着须发雪白的江老爷子。两人正在下棋。   江询跪下磕头,“江询拜见陛下。”   江老爷子见到自家孙儿,微微蹙眉。   老皇帝却笑道:“爱卿,你用心不一,这局棋朕赢了。”说罢,执子落盘,黑子大龙已成,白子溃不成军。   江老爷子跪地谢罪,“陛下棋艺高超,臣自愧不如。”   一旁江询也还跪着,显然,老皇帝没准备让他们平身。   老皇帝捻了捻胡须,柔声道:“江二啊,朕记得当年在太学,你棋艺最佳,这些年却是一把也没赢过。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   江老爷子头埋得更低:“臣……棋艺不精。”   “错。”老皇帝敛笑,沉声道:“是你用心不一!你这颗心本该只装着朕,可你却还想着江家。你的心意本该顺朕心意,可你却还想插手老大和老三的角斗。”   “臣惶恐!臣始终只终于陛下一人!”   “那询之七夕之后在哪?老大因何敢反?老三又是谁给他的计谋,诈死谋生?”老皇帝因情绪激动而咳嗽起来。   江老爷子立即起身将老皇帝扶住,江询也微微抬头,只见老皇帝面泛潮红,恐不久于人世。   江老爷子红了眼,劝道:“陛下,保重身体。”   “江二,朕原谅你了。”老皇帝在龙榻上坐下,长叹一声,“还有最后一件事,你替朕办了吧。”他从一旁锦盒中取出一物,放到江老爷子手中。   那是圣旨。   江老爷子将圣旨展开,又颤抖着将圣旨合上,狠狠在地上磕了三个头,“臣谢主隆恩。”   皇帝点了点头,又看相江询,江询忙低头叩首。老皇帝只笑了笑,后又厉声道:“江家小子,你最放肆!自作主张,谋害皇子,你当朕不知道么?”   江询低头不语,老皇帝却叹了口气:“你比你爷爷还让朕不省心。罢了,朕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。”   江询道:“定不辱使命!”   老皇帝点了点头,便有一个宫女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,停在江询面前,江询会意,把孩子抱在怀中。孩子熟睡着,眉头不安的皱着,小脸长得甚是凄苦。   “朕的孙子。”老皇帝道:“现在是你的孩子了。”   江询一怔,三皇子至今未娶,大皇子倒是妻妾成群。那这孩子……   “老大不懂事,没趣个好名字,现在他大概也没机会重取了。你给改个吧。”   皇帝的话印证了江询的猜想。   江询沉思一会,道:“沧海遗明珠。江遗如何?”   “沧海遗明珠,好罢。”说罢便低了头。   江询心头一跳,试探着唤:“陛下?”   江老爷子顿时怆然叩首,哽咽道:“陛下啊……”   老皇帝已走完了他的一生。这一生,他未曾立后,未曾诛杀一位臣子,但也无一功绩,怕是后来史家著述,也不会多写他一句话。   江询抱着江遗,搀扶着老爷子走出宫殿。   大太监见他们出来,竟红了眼,低声抽泣。   江朗上前来扶老爷子,并看了眼江询和他手里的孩子。   江询看着他,道:“我儿子。”   江朗一愣,随即低声道:“也是我儿子。”   江老爷子重重一咳。   “陛下有令,闲杂人等不得靠近。”禁卫军统领大喝道。   一人却道:“孤乃父皇亲子,前来护驾!”   院外吵杂起来,江询与老爷子对视一眼,一齐出门。   三皇子披甲带枪,骑在马上,长得与老皇帝七分像,但眼角眉梢全是戾气,薄唇一横,显得人十分凉薄。见到江家人出来,他脸色一黑,却并没发作,而是十分隐忍的下马,大步上前扶起准备行礼的江老爷子。   江老爷子看了三皇子一眼,随后将手中圣旨展开。   四周一静,随后全都跪地:“吾皇万岁!”   江老爷子盯着圣旨半晌,却是一个字也念不出来,随后他走向三皇子,将圣旨递给他。   三皇子伸手接过,面露喜色,展开后却是白了脸,“父皇他……”   江老爷子却退后三步,恭敬道:“陛下已崩,望殿下节哀。待后事料理完毕,可择日登基。”   三皇子捏着圣旨,没有说话,良久才低声问:“这是父皇的意思,还是江老您自作主张?”   圣旨十分详细,封江老爷子为太傅,逐江询及其子至中州北境,不得返回。   而传位与谁之处却少了一字,是大,还是三?   是老皇帝的意思,还是江老爷子自作主张?毕竟两人自由一同长大,师承一人,字迹如一,若说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假传圣旨,那只能是江老爷子,偏偏江老爷子又是皇帝心腹,绝不背叛。   江老爷子道:“自然是陛下的意思。”   三皇子舒了口气,笑道:“那不知,江老可否……”   江老爷子看了眼三皇子,“这也是陛下的意思。”   三皇子狠狠捏着圣旨,目光怨毒,扫过在场诸人,而看见江询怀里的孩子时,他几乎失控暴走。毕竟前一刻,这个孩子的父亲就是他拿剑杀死的。   老皇帝要保江老爷子,不管是他或是大皇子赢了,见了这份圣旨都得将江老爷子当成宝供起来,求他添字。否则这缺字圣旨来日被翻出,少不得青史要记你一个“名不正言不顺”。   江老爷子倚老卖老,轻轻拍了拍三皇子的肩:“天,该亮了。殿下是不是该去清理清理这皇宫?”   三皇子点头称“好。”   老爷子便一挥手,带着江询、江朗、自己的便宜孙子和一干暗卫打道回府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明天争取一章完结。耶   第12章 尾声   “我要奶娘……”江遗红着眼,双手环着江询的脖子。   江询拍了拍孩子的头,“奶娘回家了,你以后便跟爹爹过了。”   江遗扬起小脸,看到江询脸上的疤痕又害怕得垂下,低声问:“爹爹是什么,和父王一样吗?”   “不。你没有父王了。你现在只是江遗,江家子孙。”   江遗尚小,不解何意,只道是父王不要他了。不过他很少见到父王,但爹爹半月来都陪着他,爹爹比父王好。   “那爹爹你不能不要我呀。”江遗把头埋在江询颈窝。   “嗯。”   一旁,江朗将俩人衣物打包好,递给下人装箱,看见俩人腻歪,唇角勾出一抹浅笑,他那硬朗的脸上,顿时溢出些柔情来。   “询之,都收拾好了。老爷子叫我们走之前,去祠堂拜一拜。”江朗把江询接过来,江遗扑腾踢脚表示抗拒,被江朗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定住了,乖乖抱住江朗脖子,僵着小身板,有些正襟危坐的味道。   江询便去祠堂,祠堂青烟袅袅,先祖排位整齐排列着。   江询跪下三叩首,礼毕,下人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木盒。   江询打开木盒,里面摆放着自己和江朗的牌位。   他颤着手指碰了碰,木质沉凉。   “摆上吧。”江询叹了口气,“不肖子愧对列祖列宗。”   “老爷说,公子是带罪离都,便不送了。”   “嗯。”   他是被先帝下旨逐出中州,按理本不该进祠堂,到底是爷爷偏心他。   虽说早有抽身的打算,但真到了这一刻却仍眷恋,他跪了许久,才起身离开。   江朗已经备好马车,江遗从车里探出半个头,欢快的叫:“爹爹快来!”   江询轻轻一笑,上了马车。江询便驾车缓缓驶离都城。   五里短亭,有人相送。   那人身姿挺拔,一身道袍白如雪,冷而冽。   “洛道长。”江询下马车,冲江询一拱手。   月前新帝登基,对刺杀一事不仅既往不咎,反而重用愿投诚之人,文瑜扬得偿所愿,贴身侍奉新皇,任其驱使,其他人也各自谋得不错的归宿。   唯有洛祁真不愿留下,重新穿上道袍,准备云游四方。   洛祁真冲他点了点头,“江公子,山高水长,保重。”   “多谢道长。道长准备到何处去?”江询细心的发现,洛祁真也背着包袱。   洛祁真望了望都城,落寞一笑,“我想先回师门看看,希望他们还能收留我这个叛道之人。”   江询本想安慰几句,但话到舌尖又咽了下去。   两人对视良久,江询才想起一事,道:“洛道长,这些年多谢你的玉肌草,江朗没与你发生冲突吧?”   洛祁真摇了摇头,道:“江兄似乎并不愿旁人知道他也在收集玉肌草,从不明面争抢。”意思是暗地里自有手段。“我也是参加比武时,见了江兄才知道江公子自己也在收集此物。是在下多管闲事了。”   江询一时失神,也不知当怒当哭还是当喜,那个人……竟然是他,果然是他。   “江公子?你没事吧。”洛祁真见他神色恍惚,担心道。   “无事……”江询朝洛祁真一拜,“洛道长,有缘再见!”   洛祁真拱了拱手,“有缘再见。”   江询一步步走回马车,心里五味杂陈。江朗在马车上静静的等着他。   早在穆穆同他说起时他便起了疑心。   后来三皇子为了拉拢他,他不从,便不断收到纸条,上面只有短短几个词语——“端午,山洞,江朗。”   那时他便已了然,联想当年的事,一切都能说通了。   初时江询还不能面对,借口陪江遗而不与江朗碰面,也不和他睡觉。   可后来,忍不住却是他,心里空荡荡,身体也痒,便在一日夜里爬了江朗的床。   江朗抱住他,担忧问:“询之,你近日怎么了?”   房间幽暗,烛火微黄,江询去吻江朗的唇,低声道:“江朗,我爱你,我原谅你了。”   江朗愣了愣,狠狠抱住江询,吻他,占有他。   江询想,终有一日江朗会主动告诉他这件事,他还有一辈子来等。   念及此,江询大步往马车走去,上马车后也不进去,而是与江朗并排坐在车辕上。   “立冬了,很冷。”江朗把江询往里推。   江询抱住江朗胳膊不放,江遗伸出半个头好奇的看着两人。   江朗没得法,只有脱下披风,裹在江询身上,然后将人放自己腿上,“抱紧我。”   江询依言照做,抱住江朗的腰,将头埋在他胸膛,“走吧。”   “嗯。江遗回去坐好,出发了。”   江朗赶车,缓缓驶离。   洛祁真目送马车离去,十分羡慕。   身无彩凤□□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   意至则言到,有些事情,无需询问,无需解释,反正还有一辈子,能等你释怀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完结了。水平依旧很渣,咩哈哈哈,权且自娱自乐,若有小宝贝能赏脸看完,那绝对是我三生有幸!!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